浴“水”重生——沿淮行蓄洪区脱贫纪实

新华社合肥5月4日电 题：浴“水”重生——沿淮行蓄洪区脱贫纪实

新华社“中国网事”记者

四月的淮河畔谷美花香，清冽的淮水徜徉在皖北平原，鱼跃鸥飞。

张朝玲仿佛头一回看见这样的淮河。6年前，她拗不过丈夫的执意，举家搬回了这个当初拼了命逃离的“水窝子”。此刻，她庆幸自己回来了。

淮水汤汤，曾福泽于民，亦降祸于民。新中国成立以来，淮河干流安徽段共设行蓄洪区20余处，区域内生活的人曾“穷于水、困于水”。

党的十八大以来，一场史无前例的脱贫攻坚战在淮河两岸打响。改善人居环境、兴建基础设施、发展适应性产业，沿淮多地闯出了一条因水制宜、生态优先的脱贫“水路”。

过往的苦难和奋斗，是为了迎接这一刻的到来！2020年4月29日，安徽省31个贫困县全部摘帽！至此，沿淮行蓄洪区贫困人口全部告别贫困！

从“恨水”到“爱水”

这是淮河岸边特有的景象。沿路一排排去皮的杞柳枝，在骄阳的烘烤下，发出浅黄的光泽。

熟练的手法，翻飞的柳条，街头巷尾，人们在说笑中，麻利地编织着形状各异的篮子、簸箩。

三十年前，这样一个簸箩，对于张朝玲一家五口来说只能换取几顿米和一点盐。

那时，地处淮河中游的安徽省阜南县郜台乡宋台子村还是一个穷苦的“水窝子”，20岁出头的张朝玲每天望着水中恣意生长的杞柳，最大的愿望就是逃出这里。

杞柳喜水，人却恨水。

淮河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条全面系统治理的大河。因“两头高、中间低”的独特地形，中游地区十年九灾。每至汛期，两岸便只剩一片泽国、百座“孤岛”和几万个风雨飘摇的家。

“泥巴墙，泥巴凳，除了泥巴没家当。”冬棉夏单全都搭在一根麻绳上，水来了，拽上就跑，水退了，人再回来。

“家住沿岗头，吃水贵如油，盼水水不来，恨水水不走。”“因水致贫”的行蓄洪区成为安徽省脱贫攻坚最难啃的“硬骨头”。

霍邱县王截流乡军台村党总支书记陈家好不信“邪”，“怎么就不能做点水‘文章’？”

王截流乡地处淮河流域最大的城西湖行蓄洪区，这是水洼子里的“锅底”。

从2015年入冬到第二年开春，他顶着骂声一片，硬是在村里核心区蹲守了几个月，协调农户置换土地，准备连片发展“稻虾共养”。贫困户陈家富怕“呛水”，陈家好拍着胸脯说，“你大胆干，虾苗我给你！亏了算我的！”

路子走对了，劣势也能变优势。敢于“吃螃蟹”的十多户贫困户当年就达到了脱贫条件。

新中国70载治淮不辍，一大批重大水利工程相继建成。2007年以后，得益于临淮岗水利工程的投入使用，淮河再无泄洪。

立足资源禀赋，化水害为水利，发展适应性产业，沿淮行蓄洪区探索特色产业扶贫之路。深水鱼、浅水藕，滩涂洼地种杞柳，鸭鹅水上游，牛羊遍地走……一幅绿色发展的画卷正缓缓铺开。

杞柳成了“摇钱树”。张朝玲回来了，带回了一个年产值近2000万美元的柳编厂，带动上百户贫困户脱贫。

陈家好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“龙虾书记”。每天3万斤龙虾从军台村运往全国各地，全村发展稻虾产业1.3万亩。

静静的淮河故道上，朝阳从树林中探出头，颍上县王岗镇淮罗村这个有400多年历史的古老村落迎来新的一天。

“这里是唐垛湖行蓄洪区腹地，有得天独厚的水资源，可以发展水上娱乐，利用滩涂、草地兴建草场。”52岁的淮罗村党支部书记罗运官谋划着壮大观光休闲农业。

淮罗村获批国家AAA级旅游景区，风吹草低见牛羊的“淮上草原”每年吸引着大批游客，200亩采摘园里瓜果四季飘香。

“发展产业是稳定脱贫的治本之策。”霍邱县委书记刘胜说。6年间，沿淮行蓄洪区贫困发生率从11.4%下降到0.28%。

“水口袋”生出“幸福花”。

百座“孤岛”的蝶变

睡到半夜，朱华芬还是起了身，披着袄子出了门。举起探照灯，一道耀眼的白光一路照到台子西头，眼前是成堆的砖瓦，遮蔽家门几十年的房子全没了。

“老头子，真拆了，真拆了！”57岁的朱华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“大半夜的，你干啥哩？”老伴儿耿保全跟了出来，“这不是做梦呢！”

阜南郜台乡连台子村民朱华芬从出生到出嫁，从没离开过濛洼，但她一度铁了心要把女儿嫁出庄台。

庄台，沿淮行蓄洪区特有的居住形态，洪水时群众的“保命岛”。安徽省淮河行蓄洪区共有199座庄台，其中濛洼行蓄洪区就有131座。

“出门一线天，污水靠蒸发，垃圾靠风刮”道出了庄台人居环境的窘迫，户连户、窗对窗，整日不见光，路窄的连棺材都抬不出去，贫困发生率曾是安徽全省平均水平的2倍多。

“知道啥叫‘拐弯抹角’吗？”朱华芬指着门外，“对着的两家人，各把墙拐切掉20公分，抹出个弧型，板车才能拐弯。”

阜南县委书记崔黎清楚地记得自己“两次被怼”。2012年年三十晚上，他接到村民电话：“跑一千多公里回来过年，家里停电，电视都看不了，你总不能叫俺一家都坐被窝啊！”2015年黄冈镇一个柳编的企业主找到他，“啥优惠政策都不要，您把那条路修了就行！”

那时，阜南户均用电量仅0.83千瓦，连电风扇都带不动，全境只有一条国道和一条省道。“基础设施跟不上，‘两不愁三保障’只能解决暂时性问题。”崔黎说。

脱贫攻坚让庄台迎来新的契机。国道破土动工，污水管网重新铺设，农网改造全面铺开……安徽省按照“减总量、优存量、建新村、分步走”的要求，有序推进庄台整治、安全建设等工作。

庄台的蝶变仅仅是一个缩影。脱贫攻坚以来，安徽沿淮行蓄洪区修建各类农村道路1416公里，实施电网升级改造项目178个，新改扩建农饮安全工程41个、学校482所、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室276个，累计投资近30亿元。

“孤岛”变“高地”，今天的庄台，路相通、塘清澈，71岁的郎楼村村民郎健喜上眉梢，“现在生活好了，多活一秒是一秒！”

共同守望终见安澜

村里人都管金广玲四岁的女儿叫“小扶贫”，出生五个月起就陪着妈妈跑扶贫。

亮灯到凌晨的村部里，两张凳子一拼就是“小扶贫”的“摇床”；烈日下，妈妈去田间地头走访，“小扶贫”在树荫底下一玩就是半天。一个深冬的雪夜，金广玲抱着女儿下班回家，掉进泥沟里，女儿用小手为她拭去泪水。

四年前，“90后”金广玲放弃大城市生活，回到家乡阜南县王家坝镇李郢村当起了扶贫专干。

为什么要回来？因为濛洼人生来与淮河并存。金广玲言语间没有丝毫犹豫。

千里淮河，流淌着淮河人的灾难史，也流淌着淮河人的奋斗史。

从“舍小家保大家”的濛洼精神，到“向贫困发起最后总攻”的铮铮誓言，攻坚克难、敢于担当、甘于奉献的治贫精神在这里深植、沿袭。

沿着夜色中的淮河堤坝向东望去，295盏路灯犹如星光，点亮了整个汪李村。

“洪水肆虐之年，他们舍小家保大家，做出巨大牺牲！好日子，他们不能掉队！”回想起扶贫的一千多个日夜，驻村第一书记张坤目光坚定。

在颍上县杨湖镇汪李村两委办公室，一米多长的地图上记载了所有贫困户的地理位置、致贫原因、帮扶措施。2017年，张坤作为中铁四局选派的驻村工作队一员来到这里。

入村走访时，被老乡家的狗咬过；数九寒冬的夜里，帮农户加固被雪压倒的蔬菜大棚；炎炎夏日背着馒头白水，田间地头一待就是就是一天。

选择担当，便要风雨兼程。一项项脱贫密码被破解，淮河两岸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。党民一条心，社会各界齐心聚力，让无数渴望脱贫的沿淮百姓燃起希望。

“把一天当25小时过，把‘贫困’的帽子扔到九霄云外！”靠种辣椒脱贫的董贺勤一身有使不完的劲。从政府帮扶建第一个大棚到如今发展到35个，67岁的老董骄傲地说，“还有千把块，就能攒着一百万了！”2017年，他递交了入党申请书。

千里沃野散发着盎然生机。颍上王岗镇的田野花圃里，“90后”女孩唐洪田用2700多种花卉装点着这片新生的土地。

希望，从花开处升腾。（采写记者：王圣志、刘美子、水金辰、屈彦）

3年背了近1000次丨台州最美司机与尿毒症乘客的温暖约定

在温岭，有位司机

背一位坐轮椅的尿毒症患者

上下公交车

一背3年 近1000次

“大姐，我早上6:20和8:20从火车站发车。”

每个星期的周日、周二和周四的晚上，温岭市巴士服务有限责任公司1号线公交司机贾贺，都会发信息给史大姐，告诉她自己第二天的发车时间。有时信息发出后，贾贺还会打电话进行确认，生怕对方没有收到信息。

这样的暖心之约，已经持续了三年多。

史大姐从湖南嫁到温岭市泽国镇颜家村，丈夫樊夏方不幸罹患尿毒症，并发症导致大脑萎缩，生活不能自理。

每周一、三、五，史大姐都要带丈夫到温岭市人民医院进行血液透析，但行动不便成为樊夏方上下公交车最大的障碍，直到遇到公交车司机贾贺。

从上下车搀扶到背着上下车，贾贺对樊夏方的照顾已经持续了三年。温岭市1路公交车是樊夏方夫妇去医院的主要交通工具，而司机贾贺也成为他们的“专职接送员”。

7月12日，畅达巴士公司的站场上，史大姐推着他瘫痪的丈夫，送来一面锦旗。

“我们不太会说话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感谢！”也直到这时，单位和同事才知道了这段感人的事迹。

平时把惯了方向盘的贾贺，这时候有些找不到方向了，难为情地说：“不用这样，这些都是举手之劳。让乘客安全上车，安全下车，也是我的本分。”

打电话预约

坚持3年抱尿毒症乘客

上下车近1000次

对于普通人而言，上下公交车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，但对生活已经不能自理的樊夏方来说，这成为了他出行的最大障碍。

樊夏方的家距离温岭市人民医院十多公里，每周三次血液透析。膝下无子，再加上家庭困难，公交车成为这对夫妇最经济、实惠的交通工具。“我老公上下车麻烦，占地方也占时间，就是坐出租车，看到我们这样的也嫌麻烦。”

这一情况直到搭上贾贺的1路公交车才得到改善。

史大姐回忆说，当时，她拦下1路公交，准备搀扶樊夏方上车。“我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，没想到贾师傅立即停车，几步跳下来，从我手里接过我老公，替我将他扶上车，稳稳地安排落座。”

到了站点后，贾贺又帮史大姐一起慢慢地把樊夏方扶下了车。经过沟通，了解到樊夏方夫妇的难处后，贾贺留下联系方式，“史大姐，如果时间对得上，你都可以来搭我的公交车，我给您和樊大哥搭把手。”

就这样，1路公交成为樊夏方夫妇去医院的专属交通工具，贾贺也成为他们的专职接送员。之后的一段时间，樊夏方身体每况愈下，即便有人搀扶也很难上下车。见此，贾贺干脆改扶为背，一背至今已有3年，近1000次，风雨无阻。

“有时候我们晚到，车子刚开出去，他从倒车镜里看到我们，又特意停下来，接上我们再走。”对于贾贺的帮助，史大姐很是感激，“贾师傅从来不嫌我们麻烦，也不嫌我们邋遢，有时老樊的口水滴在他脖子头，我都难为情，但贾师傅从不在意。”感谢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遍了，但说到这里，史大姐还是有些哽咽。

近一年来，樊夏方情况有所好转，在别人的帮助下，能够自己站立和挪步。但贾贺还是一如既往，将樊夏方背上背下。偶尔，樊夏方夫妇没赶上车，贾贺便会给后一班的同事打电话，委托他们照顾。

公交车成了“流动的家”

好事做了“一车厢”

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、浙江省劳动模范、客运驾驶员模范“长人师傅”舒幼民，是贾贺的同事，不过他也是7月12日史大姐来送锦旗的时候才知道这回事。“贾贺的事迹真好，社会主流价值观在越来越多的平凡人中间传递与弘扬。”

贾贺是1986年2月入党的，从业十几年，“爱岗敬业，为人民服务”一直是他遵循的信条。

温岭1号路公交车总共有14辆车，从晨曦初露到星光满载，贾贺和他的班组同事一天要开六个来回。

每天出车前，贾贺总是要提前一个多小时到站场，敲敲轮胎，试试灯光，测试发动机……这一套准备工作下来，贾贺才不觉得“心里少了点什么”。到了终点站，待乘客下车后，贾贺趁空拿起水桶和拖把做个保洁。出车归来，他还会细细地去检查一遍，确保没有什么问题才会安心下班。

贾贺所在的公交公司对集团驾驶员有着严格的考核标准，总共有101条具体指标。对于这些标准，贾贺是熟记于心，严格遵守。“驾驶公交十多年，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次违章驾驶，也没有发生过一次交通事故。”温岭市巴士服务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王佳俊对贾贺赞赏有加。

“喂，公交公司吗？我跟你讲，1路线的贾师傅又做好事了……”在公司调度室里有一部电话，用来提供给乘客投诉所用。调度员颜金珠说，这投诉电话就张贴在公交车上最醒目的位置，很多得到贾贺帮助的乘客找不到其他电话号码，就会通过“投诉热线”，毫不吝啬地表扬贾贺。

随着同事的你一言我一句，贾贺做过的好事“有一车厢”，车载记录仪也默默记下了这些闪光的时刻——

“5年前有一次路上发生车祸，贾贺开车经过看到了。当时天下大雨，伤员在雨中被淋得湿透，他下车用雨伞为伤员遮挡，直到救护车赶到。”

“有一次他开完末班车，车上有乘客下车，提着大包小包不方便，他就主动提出用私家车送乘客回家。”

“还有，还有……”

颜金珠说：“贾师傅做的好事太多，他自己从来不讲。像这次，要不是送锦旗过来，我们还被‘蒙在鼓里’哩。”

贾贺说这都是应该的，他把公交车当作了“流动的家”。每次看到乘客都是发自内心的笑，车厢里特别阳光。

子欲养亲不待

越想他我越觉得亏欠

当过粮站工人，打过零散小工，开过街边小店……贾贺是安徽蚌埠人，2002年经小舅子介绍来到温岭谋生。2004年，他成为了一名城乡巴士司机。

2006年的一次深夜，贾贺骑自行车接妻子下班，双双被一辆车撞倒。贾贺右肩锁骨和左脚脚踝骨折，在医院昏迷了一星期才被抢救过来。“当时头上血流不止，要不是路人相救，说不定就没今天了。”有位叫卢秀东的好心人，捐赠了5000元医药费。时隔13年，贾贺的妻子蔡倩对这个名字依然记在心上，满怀感恩。

那次车祸抢救，背负了十多万的债。上有老下有小，为了多赚点钱，贾贺跳槽来到温岭市巴士服务有限责任公司。2009年，温岭动车站启用，他是首批专线公交车司机，每天往返东湖和动车站，一直坚守到今天。

重复的路线，重复的站台，重复的风景，出现在不会重复的日子里。无论严寒、酷暑、黑夜或者是黎明，公交车司机始终以自己特有的节奏守候着这座城市。只是贾贺的日程里很少有自己的节假日。

“公共交通有一个特点，越到节假日就越忙。”浙江畅达运输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陈兆通说，尤其到了春节、国庆等重大节假日，公交的压力是最大的。对于压力，贾贺是感同身受。

虽然家在邻省，但15年来，贾贺从来没有在春节请过一次假。“我是党员，这个时候就要选择坚守。”贾贺说，“我父亲是老家村里的老支书，他也特别支持我的工作，希望我站好那班岗。”

前些年，贾贺的父亲被查出患了癌症，从确诊到去世不到一年的时间。但即便如此，贾贺的父亲也没同意贾贺待岗回家照料他的起居，“父亲对我说，不要因为家里的小事轻易离岗，有需要会打电话的。”

那一年，贾贺请了三次假。第一次是带他父亲去省城做手术，第二次是带他去复查，而第三次则是最后的离别。前年春节，本想回老家陪双亲过年，但由于公司驾驶员紧缺，贾贺把请假的事咽回了肚里。

2017年正月初七的凌晨5点，正早起准备出车的贾贺接到了老父亲的电话，一声虚弱到极致的“乖乖”，永远地刻在了他的心头。从台州去蚌埠，本该十三四个小时的车程，那天贾贺开了十个小时，领到一张罚单，那是他仅有的一次超速违章。

第二天，老父亲撒手西去，这个安徽汉子长跪不起。“后来，有次和母亲通话，她说父亲其实很惦念我。母亲说我不孝。”说到这里，这位坚强的汉子不由地红了眼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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